何其芳 秋天

1、袖间是你欢乐时的眼泪，慵困时的口脂

2、去以自己的火点燃旁人的火，

3、若我的胸怀如蓝色海波一样柔媚，

4、可看见的，如亮着爱怜的眼光？。

5、它淡香的呼吸如流萤的金翅

6、香气一样散自蔷薇的花瓣上？

7、牛背上的笛声何处去了，

8、失掉了成年的忧伤，

9、迷人的梦已栖止在你的眉尖。

10、我的歌呵，

11、黄昏风过，弦弦犹颤着昔日的声息，

12、快乐或者好的思想，

13、或者一片阳光。

14、是不是可握住的，如温情的手？

15、是谁第一次窥见我寂寞的泪

16、带着幼稚的欢欣给我一张稿纸，

17、秋天栖息在农家里。

18、一串银圈作眠歌之回旋。

19、我们像是在为著同一的建筑出力气的弟兄。

20、用背篓来装竹篱间肥硕的瓜果。

21、是谁窃去了我十九岁的骄傲的心，

22、去高山上滑雪，

23、所有使我像草一样颤抖过的，

24、萤火虫一样飞在朦胧的树阴？

25、在人忽视里绿了，在忍耐里露出蓓蕾，

26、蕴藏着神秘的夜之香麝。

27、我重新变得年轻了，

28、轻轻地从我琴弦上，

29、献给所有一醒来就离开床，

30、但它是不是可爱的，如我的忧郁？

何其芳 秋天

31、如树根在热的夏夜里震动泥土？

32、我们在沈默的群山中间听著你

33、去过极寻常的日子，

34、用温存的手为我拭去？

35、放下饱食过稻香的镰刀，

36、何其芳这首秋天的诗歌，描绘了一幅绚丽多彩的乡村秋景图。分别描绘了农家丰收图、霜晨归渔图和少女秋思图三幅画面。将幽谷、农舍、渔舟、牧羊女……诸般景致皆收笔下。

37、永远不信你甜蜜的声音是欺骗。

38、对于生活我又充满了梦想，充满了渴望。

39、我知道没有声音的地方就是寂寞。

40、你在歌唱著什麽？

41、扑到你裙衣轻覆着的膝头。

42、如从琉璃似的梧桐叶

43、我歌唱那些属于未来的事物，

44、我歌唱希望，

45、第二幅画面是“霜晨归渔图”。其中“雾”“霜”这些表现环境氛围的词(还有上一节的“露”)，也是何其芳早年诗中常出现的，传达出清凉、冷寂、朦胧的气氛。画面还包括一系列活动：撒网，收渔，摇桨。这些平常活动的画面，在诗人笔下都蕴含着淡而远、清而静的神韵。“轻轻”一词常在何诗中出现，仿佛“信手拈来”，显示出渔人悠闲与自得的心情。也许在早年何其芳的心目中，秋天就真的是这么宁静、悠远。

46、浸着青草的根如寒冷的水。

47、第三幅画面是“少女思恋图”。这节诗从野草、蟋蟀和溪水写起，相当于古人所谓“感兴”的写法，即先言他事，由兴而感，由景入情。野草寥廓，溪水清洌，这本不是人的活动，其后必有续言，那就是少女心怀恋情。大自然繁嚣的夏天过去了，秋天到来却变得清静了，人在寂静时大都反观自身，倾听心灵之声。牧羊女听了一夏的“牛背上的笛声”，忽然听不到了，心灵的某一角落开始萌动起来，真是“如树根在热的夏夜里震动泥土”(何其芳诗《夏夜》)。写恋爱尤其是初恋，是早年何诗所擅长的，这一次他写得更含蓄也更精彩了。这一节才五行，就写出了由外景向内情的过渡，写出了初恋从无到有的过渡。诗人选取了“牧羊女的眼里”这一特定角度，虽未明写眼神，但读者自能见出那里面的清纯、明净，那是初恋少女似恋非恋的特殊眼神。而且比较这三节诗我们可以看到，前两节主要写外在的景物与人事，这第三节真正写入心灵深处，写出了微妙的感觉，使全诗收束在感情的实处。不这么写，难以入情、入神，诗就“飘浮”起来了。

48、我想再听你的声音。再向我说

49、如白鸽展开沐浴的双翅，

50、你的声音柔美如天使雪白之手臂

51、是黄熟的槐花离开了解放的枝头。

52、飞在湖畔，飞在迷离的草际，

53、去驾一只船颠簸在波涛上，

54、爱情原如树叶一样，

55、能驶到冻结的夜里去吗？

56、震落了清晨满披着的露珠，

57、秋天游戏在渔船上。

58、北方的气候也变成南方的了；

59、去带一个帐篷在星光下露宿。

60、而且飘散在这多雨水的夏季里，

何其芳 秋天

61、你飞吧，

62、收起青鳊鱼似的乌桕叶的影子。

63、我的心和你们的心是如此密切地相通，

64、我无声地写出这个短歌献给你们，

65、枕你有海藻气息的头于我的心脉上。

66、我将忘记快来的是冰与雪的冬天，

67、我们可以搬进去居住。

68、去坐在实验室里，去写诗，

69、你的脚步常低响在我的记忆中，

70、即有，怕也结成玲珑的冰了。

71、还是从稷稷的松声到潺潺的流水？

72、“日子又快要渐渐地暖和。”

73、我说，劳作最好的象徵是建筑

74、这如同我心里的气候的变化：

75、草野在蟋蟀声中更寥阔了。

76、梦纵如一只顺风的船，

77、去参加歌咏队，去演戏，

78、深秋正梦得酣熟，

79、摇坠了你眼里纯洁的珍珠，悲伤的露？

80、你的鬓发流滴着凉滑的幽芬。

81、没有温暖，没有明霁。

82、且快在我的唇上开出红色的花。

83、我们的被鸡声叫到地里去的农夫。

84、你感到一片绿阴压上你的发际吗？

85、是的，一株新的奇树生长在我心里了，

86、菊花悄睡在翠叶的梦间，

87、如今柔柔地折叠着，和着幽怨。

88、羞涩的花瓣尖如被吻而红了。

89、你的心，如林叶颤抖于月光的摩抚，

90、又如白杨的落叶飘在屋檐的荒郊，

何其芳 秋天

91、山谷中有雾。草上有露。

92、溪水因枯涸见石更清冽了。

93、有如虚阁悬琴，久失去了亲切的手指，

94、我们的被钟声叫起来自习的学生，

95、告诉我，欢乐是什么颜色？

96、一起来就开始劳作的人，

97、你说你听见了我胸间的颤跳。

98、向江面的冷雾撒下圆圆的网，

99、在六月槐花的微风里新沐过了，

100、这是我日与夜的相思，

101、去北极探险，去热带搜集植物，

102、我们在你的水里洗衣服洗脚。

103、呵，那是江南的秋夜！

104、说啊，是什么哀怨，什么寒冷摇撼，

105、都变成声音飞到四方八面去吧，

106、你沉默的朱唇期待的是什么回答？

107、你美目里有明星的微笑。

108、是从密叶间滑下的微风。

109、我为少男少女们歌唱。

110、生活是多么广阔

111、襟上留着你促游时双桨打起的荷香，

112、凡是有生活的地方就有快乐和宝藏。

113、但是我知道没有水的地方就是沙漠。

114、而又清澈，脆薄，如不胜你低抑之脚步！

115、去找你停留的地方。

116、秋天梦寐在牧羊女的眼里。

117、是在你合眼时偷偷映到胸前的。

118、生活是海洋。

119、夏夜的花蚊是不寐的，

120、睡莲从梦里展开它处女的心，

何其芳 秋天

121、喊着你的新词，

122、黎明开放著像花朵。

123、我爱人的歌，也爱自然的歌，

124、而又毫无顾念地遗弃？

125、它来时脚上响不响着铃声？

126、我散步时的侣伴，我的河，

127、像白鸽的羽翅？鹦鹉的红嘴？

128、我们在地上看见了房屋，

129、我歌唱正在生长的力量。

130、去在平凡的事物中睁大你的眼睛，

131、不管它像一阵微风，

132、伐木声丁丁地飘出幽谷。

133、欢乐是怎样来的？从什么地方？

134、像听著大地的脉搏。

135、这是栖息在农家的秋天，是游戏在渔船上的秋天，是梦寐在牧羊女眼里的秋天，是充满诗意的秋天。全诗通过描写幽谷、农家、渔船、牧羊女，描绘了一幅绚丽多彩的乡村秋景图，营造了一种既来自人世又远离尘俗的清静、清远、清甜、清柔的秋的氛围，表达了作者对秋天的热爱和赞美之情。

136、是无声的落花一样的吻？

137、那满流着夏夜的香与热的笛孔？

138、是如此打动了我的心，

139、你以为我是一个残忍的爱人吗？

140、我这是多麽无意识的话呵。

141、触着每秒光阴都成了黄金。

142、工人们打石头的声音

143、圆月散下银色的平静，

144、今年是多雨的季节。

145、如素莲从水影里坠下的花瓣，

146、会不会使心灵微微地颤抖，

147、呵，我曾用泪染湿过你的手的人，

148、流到积霜的瓦上的秋声。

149、片片互递的叹息犹是树上的萧萧。

150、你柔柔的手臂如繁实的葡萄藤

何其芳 秋天

151、你你是是怎样悄悄地扶上曲折的阑干，

152、对于欢乐，我的心是盲人的目，

153、欢乐是什么声音？像一声芦笛？

154、你不打开衣箱，检点你昔日的衣裳吗？

155、它的双翅如粘满花蜜的黄蜂的足

156、还有一枝月下锦葵花的影子

157、呵，你们打石头的，砍树的，筑墙的，盖屋顶的，

158、在《秋天》里，诗人用最精粹的语言描写农家生活，每一句诗都是一幅画面，三节诗又组成三幅复合画面。画面的组合造成了既流动又整合的特殊氛围。

159、总之，《秋天》这首诗通过描绘不同场景、画面，创造了一种既来自人世又远离尘俗的氛围。这一氛围具有清静、清远、清甜、清柔的特点。它写的是繁忙夏天之后的农闲景象，所以具有清静的氛围;它写的是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不见农家些许的艰难苦恨，所以具有清远的氛围;它写的是少男少女朦胧而纯真的爱情，所以具有清甜的氛围;它像何其芳其他诗作一样专用轻柔之词写清丽意象，避开喧嚣的景境，避开拙重之词，所以具有清柔的氛围。诗中各幅画面，以及画面里的各个意象，无不和谐统一;因而这种氛围所赖以形成的清静、清远、清甜、清柔等多方面特点也无一不达于极致。

160、那第一夜你知道我写诗！

161、你听见金色的星殒在林间吗？

162、而且静静地流泪，如同悲伤？

163、你从我们居住的小市镇流过。

164、但眉眉，你那里也有这银色的月波吗？

165、围上我的颈，和着红熟的甜的私语。

166、你的眼如含苞未放的并蒂二月兰，

167、第一幅画面是“农家丰收图”。这里不是写某个农夫，而是写普遍的农家活动。写了两个场景，一是山谷伐木，一是篱间背瓜果。山谷伐木置于篇首，丁丁之声悠远地飘来，诉诸听觉;震落了清凉的露珠，诉诸视觉和触觉。真是一片世外风光，启迪人追思那邈远的印象，《诗经》中不是有“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之句吗?“飘”和“幽谷”在何其芳早年诗中常出现，不过那都是写虚的，用的是比喻义、引申义，而这里却是写实的，别有一番情韵。伴随背瓜果的心情和表情在诗中未点明，但读者可以想到，那是欣欣然、笑盈盈的。“栖息”本用来描写有生命的物类，现用在这节诗的末尾，概括秋天在农人家里的状况，将虚无的东西(秋天)视象化了，创造出松弛、闲静的氛围。

168、现代·何其芳

169、今宵准有银色的梦了，

170、眉眉，当秋天暖暖的阳光照进你房里，

171、芦篷上满载着白霜，

172、它的颤跳如鱼嘴里吐出的珠沫，

173、献给我们的被号声叫起来早操的兵士

174、飞到年轻人的心中，

175、在被忘记里红色的花瓣开放。

176、生活是多么广阔。

177、生活又是多么芬芳。

178、我为少男少女们歌唱

179、圆圆的绿阴作我们的天空，

180、在我深思的心上踏起甜蜜的凄动，

何其芳 秋天

181、红色的花瓣上擅抖着过，成熟的香气，

182、我歌唱早晨，

183、窃带我们的私语去告诉芦苇。

184、我的血流得很快，

185、我是，曾装饰过你一夏季的罗衫，

186、轻轻摇着归泊的小桨。

187、怎样轻捷地跑来，楼上一灯守着夜寒，

188、玲珑的栏干的影子已移到我们脚边了。

189、去以心发现心。

190、过分地缠绵，更加一点润湿。

191、去建设铁路，去做飞行师，

192、〔作者〕何其芳，1912年2月5日生于重庆万州，现代诗人、散文家、文学评论家。北京大学哲学系毕业，是“汉园三诗人”之一。代表作品有《画梦录》、《生活是多么广阔》、《夜歌和白天的歌》等。